DARPA正在大力推進生物學研究——但是,一些科學家卻質疑這種高風險策略的有效性。
霍普金斯大學研發(fā)出穿戴者通過神經控制的假肢,這一項目的資助者正是DARPA。
每當Geoffrey Ling談起科技未來,他的思緒便如旋風,席卷整個房間。Ling迫不及待地描繪著未來世界,那時,不僅人類壽命遠超自然生命周期,思維意識也能下載到外部「硬驅(hard drives),通過人工智能進行增強,而且機器人和飛行器都能通過人類意識進行操控。
他宣稱,事情絕對、該死地正在發(fā)生,未來20年會讓我們頭暈目眩,因為我們已經邁入未來世界。
Ling應該知道:他正在做的這些事情,也是那些讓未來憧憬成真的人會做的。他不僅是一名受過訓練的神經學家,也是美國陸軍上校以及DARPA(美國五角大樓的前衛(wèi)研究機構)第一生物學基金辦公室主任(director of the first biology funding office )。生物科技辦公室(Biological Technologies Office ,BTO),設立于2014年4月,旨在資助那些極富野心的——有些人會說是空想——技術,從為戰(zhàn)士研發(fā)的動力外部骨骼到能夠控制精神紊亂的腦部移植,項目內容非常豐富。
和DARPA在其他研究領域的工作方式一樣,生物辦公室推進生物研究的方式也非常瘋狂。自從1958年——也就是前蘇聯(lián)擊敗美國、發(fā)射了世界第一枚人造衛(wèi)星一年之后——DARPA誕生以來,它的任務就是先發(fā)制人,防止此類意外再度發(fā)生。因此,生物科技辦公室里的DARPA項目經理們,無需經由繁瑣程序,諸如同行審查,即可自由揮灑數千萬美元,資助那些極富野心的研究項目。在乙方研發(fā)技術的時候,機構會與他們密切合作,推進研發(fā)結果商業(yè)化,盡力彌合基礎研究與商業(yè)化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
那種極富侵略性、高風險的策略也為他們帶來頗為可觀的回報——最著名的就是上世紀70年代,該局資助的互聯(lián)網研發(fā)。這些客觀回報也激勵其他類似機構的誕生,比如ARPA-E,它是美國能源部的一個機構,致力于高風險的替代能源研究。
不過,有些人或許會好奇,DARPA這種全速前進(full-speed-ahead)的工作模式在物理科學、硬件領域固然有效,但是,換做生物領域,是否一樣管用?畢竟,生命系統(tǒng)更為復雜,充滿諸多未知或難以控制的變量。這么多生物研究被直接用到人身上,自然充滿了倫理道德問題——即使是最善意、合理的研究,也可能被用于戰(zhàn)爭。比如,合成生物既能用來生成更為環(huán)保的生物燃料也能用來制造爆炸,治療受傷士兵的刺激大腦技術也能用于增強戰(zhàn)斗力。
德州Austin的生物政策顧問Edward Hammond很想知道,當DARPA 和研究人員簽合同時,是否經常懷有不可告人的動機。他說,你不可能真的知道他們想要什么,不過,他們真的很擅長找到那些正在解決他們感興趣的問題的人,他們之所以對這些問題感興趣,可能出于其他原因。
盡管如此,許多生物學家還是樂意接受國防部的資助,因為無論是誰為研究買單,更好的假肢、精神健康治療方法這些創(chuàng)新,總是滿足人類需要的。Ling堅持認為,DARPA理解這些倫理擔憂:生物科技辦公室的每個項目都配有一個生物倫理顧問委員會。除此之外,如果夢想生物技術(的開發(fā))無可避免 ,那么,他們的責任就是搶先一步,開發(fā)出來。
他說,有人覺得這太恐怖,但是,我卻認為非常振奮人心。
與時俱進的合并2001年,寄到郵局、國會的炭疽菌孢子引起DARPA關注,生物恐怖主義被推到了前臺,DARPA決定將生物科學納入資助范圍。后來,對阿富汗、伊拉克的戰(zhàn)爭促使該機構對諸如神經科學、心理學以及腦機接口等研究領域進行資助,旨在促進受傷退伍軍人的治療工作。到了2013年,生物學相關的資助項目數量開始攀升,DARPA 決定將它們聚集在同一個屋檐下。于是,時任DARPA科學部(DARPA's science division)副主任的Ling自然成了這個年預算為2.88億美元新部門主任的不二人選。
貝林翰姆的一位獨立科學史學家George Dyson說,毫無疑問,新部門會全速推進研究,這不僅僅是軍隊文化使然——無需巨細靡遺的反思或討論,迅速完成任務??纯碊ARPA在諸如計算機等領域的行動風格吧,Dyson說,「在資助有趣研究方面,行動足夠迅速的總是非軍方莫屬?!挂粋€絕好的例子就是DARPA對2013年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的大腦計劃的響應方式。這個高調的大腦計劃要求多部門通力合作研究大腦回路。NIH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制定出一個十年戰(zhàn)略計劃,然后再拿出資助,NSF呢,讓任何與大腦網絡有關的研究去競爭費用資助。DARPA卻迅速拿出5千萬美元資助少數幾個為期五年的研究項目。
如今這些研究都被并入生物科技辦公室的管轄范圍。其中一個研究項目叫做「恢復活動記憶( Restoring Active Memory)」,旨在研發(fā)出一種刺激性裝置,幫助大腦受損的士兵形成記憶。還有一個叫做 SUBNETS(基于系統(tǒng)的腦科學新興療法,System-Based Neurotechnology for Emerging Therapies)的研究項目,正在研究大腦移植,治療七種精神和神經失常病癥。這些研究項目最初都需要監(jiān)測癲癇患者大腦活動,患者身上被暫時植入電極,用以確定癲癇發(fā)作的源區(qū)域。研究人員會讓病人操練記憶或者完成一些牽涉神經通路——這些通路可能會因為上癮或抑郁而受損——的任務,并記下任務時的腦電模式。
雖然回報仍顯遙遠,不過,SUBNETS 項目組的聯(lián)合領導人、加州大學的神經外科醫(yī)生 Edward Chang說,毫無疑問,項目極具野心。沒有人會天真地以為這些難題會在未來五年輕松得以解決。
盡管DARPA 野心勃勃,但是,對于那些習慣了民間機構(譯者注:比如說NSF美國國家衛(wèi)生基金會,指非政府、非營利的民間機構)精細的同行評議機制的研究者來說,該DARPA的資助程序反而會讓他們感不安。DARPA的項目經理權力很大,由學術機構、工業(yè)以及軍事領域的人員輪流擔任。他們可以單獨設立計劃,邀請研究人員申請帶有特定目標和里程碑的研究合同,并挑選他們認為最有可能實現(xiàn)目標的團隊。然后,他們與研究人員緊密合作,引導項目的推進。
DARPA將被資助人稱為執(zhí)行人(performers)——如果執(zhí)行人無法實現(xiàn)劃時代成果, 資助方便會斬釘截鐵停止研究。比如,2007年DARPA開啟一個叫做 RealNose的項目:致力于研發(fā)出一種擁有真正嗅覺受體的合成狗鼻子,用以偵測諸如化學武器之類的有氣味的東西。不過,三年之后,他們清楚了解到受體蛋白質在室溫環(huán)境下會非常不穩(wěn)定,于是斷然取消了該項目。
生物科技辦公室副主任Alicia Jackson說,一直以來,那些跟隨DARPA腳步的研究人員可以自由發(fā)表他們的成果,很少有被列為機密的項目計劃。但是, DARPA 資助的對象確實會放棄某些自由:比如,如果研究中偶然碰到某個有趣的科學問題,他們不能用機構的資助進行研究。波士頓的Massachusetts 總醫(yī)院的神經外科醫(yī)生、同時也是SUBNETS 某個項目主管 Emad Eskandar說,這首先是個文化變化。不過,Eskandar和他的拍檔——精神病醫(yī)生Darin Dougherty堅持認為 ,DARPA的監(jiān)管會讓項目進展更佳?!赣兄趯W⒑屯七M?!筗arrior Web 研究計劃研發(fā)的體外骨骼, 旨在提高士兵體格能力。
當然,Ling決定證明:對于那些軍方生物合同的乙方研究者來說, DARPA的這種模式同樣湊效。其中,最成功的案例當屬他們與生物科技所DEKA(該所位于新罕布什爾州的曼徹斯特)合作,成功研發(fā)出假肢。該裝置能拾取、翻譯從大腦運動皮層傳輸到殘肢神經的信號,引導假肢作出正確的動作。穿戴假假肢的人因此能夠完成一些較有難度的任務,比如,處理軟體水果,甚至包括攀巖。去年,該項成果通過FDA驗證——這也是第一個通過該項驗證的神經控制假肢——公司說,他們正在推進成果商業(yè)化。生物辦公室也和霍普金斯大學合作研發(fā)出了類似假肢。這些假肢也在接受癱瘓人士的試用,希望腦部移植能夠將他們的意識翻譯成電子信號、驅動手部運動。
生物科技辦公室也接管了 DARPA的健康研究項目,其中包括想方設法將捕食其他細菌的細菌轉化為治療抗菌藥物。其他項目的軍事用途更為明顯,比如,增強士兵力量與速度的體外骨骼。一個名為Narrative Networks 項目研究的是大腦如何對不同故事和言論主張作出反應,這有助于說服災難嚴重的村莊接受美國軍方幫助,或者排除恐怖主義的潛在可能。有幾個合成-生物項目正在研發(fā)能夠按需生成任何合成物(包括一些自然界并不存在的合成物)的生物系統(tǒng)。這些合成物包括能夠制造輕型防彈衣、加強設備涂層的材料,修復傷口的組織以及更高效的生物燃料。
Ling和他的DARPA對這些瘋狂的Ideas執(zhí)迷不已——越前衛(wèi),越好。他說,我們想法設法去贊助,而不是反對。
盡管取得些突破性成果,但是,在挑選優(yōu)勝者方面,DARPA的這種快速跟進( fast-track)策略是否能夠持續(xù)穩(wěn)定地優(yōu)于同行審議制度,還很難說。賓夕法尼亞大學的生物倫理學家Jonathan Moreno說,「如果只看那些已經成功的項目,那它們總是成功的。DARPA發(fā)言人說,他們也無法確定合同的成功率(目標達成與合同取消之比)。原因之一在于,球門門柱總是處在變動之中:如果一個研究項目開始變得不可行,項目經理們就會改變成功的標準,盡可能挽救合同而不是取消它們。另一原因是,和NIH(美國國立衛(wèi)生研究院)和NSF(美國國家衛(wèi)生基金會)這些民間組織不同,DARPA并不向社會公開這些資助,也不會進行內部分析以確定項目經理是否盡可能選擇了最好的研究團隊、資助了最好的科研項目。
MIT的經濟學家Pierre Azoulay說,在我看來,這是個大問題。
他說,總拿成功說事兒,理由并不充分,DARPA對項目評估的看法幾乎就是這種模式——瞧瞧,互聯(lián)網,(譯者注:指DARPA又將發(fā)現(xiàn)了一個像互聯(lián)網這樣革命性的項目?;ヂ?lián)網最初源于DARPA的項目ARPAnet。)但是,當聽到這樣的言論——生物科技辦公室應該更反省些——時,Jackson真的笑出聲來。她說,辦公室的預算不過是NIH的1%,基本上沒有透支的余地?!肝覀兒腿魏慰梢愿愣ㄑ芯康娜撕献鳌埂獜牟唤橐庵T如經驗、實驗室大小這類因素——過去50多年來,我們表現(xiàn)不俗。從互聯(lián)網開始,她逐一列舉著DARPA的成功業(yè)績。
但是,如果DARPA并未放慢評估成功的腳步,那么,他們會評估研究項目對社會產生的影響嗎?Ling說,會的。他們有倫理專家為辦公室的研究應用提供指導。喬治城大學的神經倫理專家 James Giordano(同時也是SUBNETS項目的顧問)指出,DARPA對項目研究的倫理審查水平已經遠超絕大部分由NIH、NSF資助的研究。通常,項目在開始或結束階段要接受倫理評估。他說,「諷刺的是,到目前為止,人們還認為在這些事情上,國家安全世界(national-security world)距離平民世界非常遙遠。但是,一次又一次,國防部已經走在了前面。
然而,一些研究人員繼續(xù)對此持懷疑態(tài)度。位于波特蘭的俄勒岡健康與科學大學(Oregon Health & Science University) 的名譽退休神經科學家 Curtis Bell擔心諸如腦部刺激這些技術會被用來引誘人類步入歧途,就像20世紀中葉,腦前額葉切除術被用來處理一些麻煩的囚犯。他說,你能想象,今天這些事情會更加精細尖端。如果能夠進入某個具體細胞核并改變某人個性,就無需破壞整個大腦額葉。
Dyson指出,我們無法保證五角大樓會真的傾聽倫理專家——或DARPA的擔憂,他說,部分技術絕對讓人著迷、富有啟發(fā)性,前途無量,但是,它們也很容易被用作武器。Moreno認為,許多軍方人士深刻考慮過新科技的應用問題,但是,他們還是擔憂位于他們之上的政治當局并不允許他們減慢或改變應用方向。
尤其讓人擔心的是生物科技辦公室的合成-生物項目(synthetic-biology programmes)。五角大樓已經探討制造能夠清掃被輻射或化學武器污染過的地區(qū)的細菌, 人們開始恐懼一旦將這些有機體被釋放出來,會不會失控。盡管沒有理由認為美國正在制造生化武器,仍然存在一些擔憂:畢竟,微生物具有戰(zhàn)略上的有用性。 Hammond說,合成-生物產品的確在該領域有用武之地。我對此表示擔憂,依我看,DARPA似乎并不擔心這些。
不過,其他研究人員還是力挺生物科學辦公室。 Giordano說,誰資助、誰受到資助并不重要,因為他們最終都能為了自己目的發(fā)表研究成果,那些將國防部的科研資助視為達斯·維達(因為《星球大戰(zhàn)》角色緣故,被視為邪惡的代表——譯者)科學的人并沒認識到,任何科學都能以達斯·維達的方式予以引導。
這正是Ling認為DARPA需要毫不猶疑地進入爭議科學研究領域的原因:如果美國不做這個,其他國家也會做。他說,我們的唯一該做的就是研究,但是,也要考慮未知后果并想辦法減輕它們?!姑髂辏琇ing計劃繼續(xù)擴大勢力范圍—— 能擴大到什么程度,取決于經費—— 預測任何部分可能出現(xiàn)的意外。目前,生物科學辦公室有11個項目經理,專注領域從傳染性疾病到自然生態(tài)系統(tǒng)不等,辦公室正試圖將版圖延伸至遙遠的領域,比如古生物學、天文學。Ling說,當我們發(fā)現(xiàn)真的可能存在外星生命時,外星行星專家就要從事相關研究,抵御可能存在的外空威脅。這無疑是人類歷史上最激動人心的科學新聞,我喜歡它由DARPA來資助。
【來源】百度新聞
【整理】TAC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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